一行禪師開示：五項正念修習與二十一世紀 (2)
五項正念修習與二十一世紀(2)
一行禪師於1996年8月4日在法國梅村的開示
一行禪師開示：五項正念修習與二十一世紀 (1)
一行禪師開示：五項正念修習與二十一世紀 (2)
沒有苦痛就沒有解脫之道
親愛的朋友們，佛法是可以親身體證的事物。你們不需要通過另一個人去相信某些事物，即使他是神父、主教或仲裁官。現實的終極向度是你可以親身觸摸、看見的。而且，你可以在此時此地做到，這不是時間的問題，也不是一個許諾。在我看來，佛教的方法非常具體，它沒有留下給我們猜想、假定、創造假設的空間。當佛陀走出去教導和幫助人們時，他要求人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面對他們的痛苦。痛苦不是一件抽象事物，痛苦就在那兒，非常真實。受苦是基本真理中的一條，神聖真理——即「聖諦」。受苦是聖諦，為什麼？
在越南語中我們稱之為「thanh de」—─「聖諦」。佛陀使用的詞語是dukkha，意思是欠佳的狀態，痛苦，受苦；漢語譯為「苦」。這個字在漢語裏的原意是味覺上的苦，是甜的反義，它讓你不舒服。你必須深究：為什麼受苦是神聖的真理呢？因為，沒有苦痛，就沒有解脫之道。你必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觀察，深入地觀察，觀察你的痛苦的性質。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，試圖逃避它，就沒有辦法轉化你的痛苦。這就是受苦成為基本真理及神聖的真理的原因，它意味着我們必須從痛苦中學習。
深入觀察痛苦的本質
我們必須理解自己的痛苦。如果我們對自己的痛苦一無所知，如果我們無法從自己的痛苦中學到任何東西，受苦就不再是一條神聖真理。神聖與否，取決於我們對待痛苦的方式。佛陀說過，你想找一條離苦之道，正是因為你受苦。
第二條真理是：痛苦如何形成，它關乎你痛苦的本質。如果你已經看到了自己痛苦的本質，看到了它如何形成，你已經走在解脫的道路上。這是佛陀說過的一句話。親愛的朋友，如果你深入觀察你痛苦的本質，並且已經看清楚是什麼養料餵養了你的痛苦，你已經走在解脫的道路上。所有事物都需要食物從而生長及生存，包括你的痛苦。所以如果你深入觀察你的痛苦，看到它如何形成，你餵了何種食物，導致它成為難以撼動的事實，那麼你已經走在解脫的道路上，因為你已經看見了一條解脫的道路。你的痛苦本質就是你受苦的原因，你用來餵養痛苦的食物。
擁抱抑鬱深入了解
比如說，如果你正在因為抑鬱而受苦，你的抑鬱就是苦。你深入觀察你的抑鬱。為了了解抑鬱，你需要你的抑鬱，你不應該試圖逃避它。面對你的抑鬱、擁抱它、深入觀察它，經過幾天的修習，你會發現過去幾個月或幾年之中，是你的生活方式令抑鬱出現。你的抑鬱不可能無中生有，毫無緣由。你所吃、所喝、所聞、所見、所觸，就是促成你當下抑鬱的養料。所以，如果你知道自己抑鬱的本質，你也就知道了怎樣停止餵養抑鬱。隨後，你用其他養料餵養自己，幾個月之後，你的抑鬱將消失。
假如說，你愛的人剛剛背叛你，與另一個人走了。感情開始時，你希望他和你一起度過漫長的一生，分享一切，對方也做出了莊嚴的承諾，要與你白頭偕老。但是現在，他拋棄你，追隨另一個年輕女人而去。你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，成了受害者。你無法接受現實，無法接受背叛。你想得到他並希望他能忠誠。
你的痛苦就在那兒？我們建議你擁抱你的痛苦，深入觀察它，觀察那種背叛是如何出現的。誰有責任？是什麼養料另這件事發生？這就是佛教的做法。我們建議你自己完成它，如果可能，尋求僧團的兄弟姐妹幫助。他們可以與你一同完成它。他們可以與你一同修習正念，修習深入觀察，協助你發現本質，發現你的痛苦的根源。如果我與你同坐，與你一同修習，我也許會發現，對於對方背叛的行為，你自己也有責任。
在我們意識中，存在各種各樣的種子。我們的意識至少由兩層組成。較深的一層叫做藏識。在佛教心理學中，我們用「種子」（bija梵文）來談論意識。在藏識有各種種子：慈悲、正念、包容、堅持、安寧、喜悅、慈愛。我們的內在有各種良善的種子。佛陀也作為一顆種子存在：佛性的種子、開悟的種子、禪定的種子、慈愛的種子及正念的種子。你的內在有佛性，這是一個事實而不是一項教條。你可以觸摸它、展示它、驗證它。根據這項修習，正念即是佛陀，慈愛即是佛陀，理解即是佛陀。我們所有人都有正念、理解、慈悲的潛能。
我們都有正念及不善的種子
孩子們證明他們可以慈悲、正念、理解，成年人也是如此，這就是我們內在的佛性。當我要你正念地喝水時，你可以做到，這意味着，你可以正念；你的藏識中有一顆正念的種子，你因而可以修習，可以正念喝水、正念行走。這就是佛陀在你內在的一種展示。正念時常被稱為佛陀的能量。佛，真正的佛，是由哪種能量組成的，你已經擁有。這並不是一項宗教信條，這是親身體驗。
但是，在你的藏識之中也有其他不善的種子，例如無知的種子、失念的種子，它是正念的反面。奇怪吧，你有正念的種子，也有相反的種子。摩羅（Mara）與撒旦（Satan）是等同的。如果你想邀請佛陀，可以。如果你想請摩羅出現，他將會高興地出現。佛陀與摩羅是一個有機的整體，這是佛陀的教誨。佛陀與摩羅，正念與失念，他們兩者都是有機物質，因為他們會轉化。這就像花兒與垃圾，一朵花可以變成一堆垃圾。如果你知道怎樣做，這堆垃圾可以還原成花兒。正念與失念就像我們內在的花朵與垃圾，佛陀與摩羅也是如此，因為我們真實地活着，不是生物博物館中一件不動的物質。我們是有生命的，我們內在一切都是有生命的，包括佛陀與摩羅。多麼奇妙啊：佛陀活在我們之內，而不是一個概念。
你內在也有嫉妒的種子、背叛的種子。所有人都有忠誠的種子，都有背叛的種子。如果你沒有背叛他，那是因為你內在背叛的種子還沒有被你和你身邊的人澆灌。但如果你允許你背叛的種子今天和將來被澆灌，被你自己和身邊的人澆灌，有一天你將會背叛他或背叛她。這是肯定的。
痛苦可以轉化
現在，請修習深入觀察：你過去做了些什麼？你是否讓他內在背叛的種子得到澆灌？誰澆灌了那顆種子？是你自己澆灌了那顆種子嗎？你是否努力保持清新及滿懷愛意？如果你沒有努力保持清新及愉悅，那麼你自己也澆灌了那顆背叛的種子。人們通常喜歡可愛的事物，如果你不再可愛，那麼你就在灌溉相反的東西。你是否留心照顧他？你是否讓某種情況出現，導致他背叛的種子每日都被澆灌？在缺乏正念的情況下，你讓這一切發生了，而現在你卻指責他給你帶來痛苦。
也許那痛苦的根源主要來自你自己，但你覺得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對待，淪為受害者，一切痛苦都來自那個人，你完全歸咎於他或她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，你沒有看清真相，你不懂怎樣處理自己的痛苦，你不知道如何深入觀察那條神聖的真理——苦，以看清痛苦的真正本質。第一條真理是神聖的，那就是苦；第二條真理也是神聖的，那是你的痛苦的本質。你需要正念、深觀、定以找到神聖的真理。
第三條真理是，你的痛苦可以治癒，可以轉化。它不只是一個希望，而是一項事實：一件事物到來，它也可以離去。如果你用某種養料滋養了某樣東西，現在你不想要那東西停留，你只要切斷養料就行了，這是關於擺脫痛苦的真理。痛苦可以轉化，這是第三條神聖真理，這帶來慰藉。
停止餵養自己的痛苦
有人說，佛教太悲觀了，它一開始就講痛苦——那不是悲觀，那是現實主義，是實事求是。因為當你深入觀看痛苦的真相時，你不僅看到第二條神聖真理，也看到第三條神聖真理——消除痛苦是可能的。這真是一個好消息。你有信心通過一些修習終結痛苦，你能使自己和身邊人回到良好的狀態。第一條真理是痛苦的存在，第三條真理是痛苦的消失，也即意味着良好狀態的存在，那就是涅槃；涅槃是止息痛苦，止息餵養痛苦的所有養料。現在修習是否太晚了？永遠不晚。
如果你不修習，或者對方不修習，痛苦仍將繼續。從現在開始，如果你想採取行動，你不需要任何東西，不需要任何前提條件，只要停止餵養你的痛苦。你帶着對第三條神聖真理的信念來實踐它：「我必須停止餵養我的痛苦。」這種信念，已經能夠給你帶來安慰。隨後，我們必須修習打開自己的心扉。我們要能夠實現獲得快樂和安寧那些條件，要有幾項基礎。那天，當我和年輕人談話時，我告訴他們，如果我們保持正念就能夠覺察到很多事情，覺察到我們內在及身邊很多使我們快樂的元素，不要只相信一項關於快樂的理念。
我們不應該只追隨一樣事物，不應該因為一件事毀了生命。有一位法國詩人說過：「只因為一個人不在那兒，我眼中的全世界都空空如也。」為什麼？為什麼要那樣？身邊有如此多的生命，為什麼要對他們視而不見？如果我們都不存在，那個人如何存在？
深入觀察自己的痛苦的本質、修習慈愛和理解，你就不會繼續指責別人。你會看見自己的責任，看見拯救與解脫的道路，你能接觸許多生命的奇蹟，就在此時此地。突然之間，你變成了最吸引的人，令人如沐春風，神清氣爽。每個人都會來到你身邊。如果你是清新、快樂、平和，我們每個人都會需要你，都會朝你的方向去看，他們會追隨你，特別是那些深受痛苦折磨的人。
佛法是離苦之道
第一聖諦是苦；第二聖諦是苦的本質和我們受苦的原因；第三項真理是消除痛苦的可能性。痛苦的解除與消失，同時意味着幸福的存在。第四項真理是「道」，修習之道——佛法。如何停止餵養你的痛苦？如何給自己提供相反性質的營養？五項正念修習，佛法就是那條真正的道路。我們的老師，佛陀告訴我們那條道路，就是八正道：正見、正思惟、正語、正業、正命、正精進、正念、正定。如果你練習五項正念修習，就是通過非常具體的方式修習八正道。如果你整個身心投入修習，遵守正念消費、說話、傾聽的修習，就能抑制痛苦，因為你讓餵養痛苦的養料無法繼續存在。
那天，我們討論了五項正念修習的第一、第二和第三項：保護生命、修習施予與社會正義、維持伴侶與家庭的完整以及保護兒童免受性侵犯。這些都是正業、正見及正精進。在你開始實踐這些修習的時候，你的痛苦開始舒緩。
我舉個例子。有位曾參與越南戰爭的美國老兵，他參加了我們舉辦的一個禪營。這個禪營的參與者包括三、四十位曾經參加越南戰爭的美國士兵、軍官，以及其他二、三十人，包括心理治療師、家人等。我記得，我們每天必須修習深入聆聽，並且非常耐心，才能讓老兵開口說話。因為他們很多人陷在自己的痛苦中，很難接觸自己的痛苦並且談論它。有時，我坐在那兒半小時不說任何話，只是呼吸與微笑以表達我們的慈悲，準備好傾聽；然而，沒有人能說出一個字。
越戰老兵的轉化
有一位老兵試着加入我們行禪，但他充滿恐懼。在戰爭期間，他知道很容易踏入埋伏，佛教僧人也許是一名偽裝的游擊隊士兵，所以他恐懼至極。他試着加入與其他人一起行禪，但卻保持很大距離，他走在我們身後大約有三十米。因為他覺得，一旦發生了什麼事情，他有足夠時間逃走、尋找掩護。他沒有與我們一起住在宿舍，而是在森林裏紮營，並在帳篷周圍設置陷阱。這就是我們第一次在美國為越南戰爭的老兵舉辦的禪修營。
終於，一名老兵告訴了我們他的故事，一個他從未告訴任何人的故事。在越南的一次戰役中，他的大部分朋友在一次行動中犧牲了，他親眼目睹了他的戰友們死去。他非常憤怒，他想要復仇。他拿出一些三明治，將炸藥夾在三明治裡，並將它們放在孩子們玩耍的地方，然後躲起來觀看。孩子們很高興看見有三明治，並開始拿來吃。只過了十至十五分鐘，孩子們開始尖叫，他們的母親急忙將小孩送去醫院，但是這名美國士兵知道已經無藥可救了。出於憤怒與報仇的意願，他這樣做了。回到美國後，那幅畫面在他潛意識中揮之不去，令他無法忍受。他告訴我們，每次他與幾個小孩共處一室的時候，他必須以最快速度衝出房間，他無法忍受。這樣過了十二年，他的母親鼓勵他活在當下，忘卻戰爭，戰爭已經結束了；但是對他而言，戰爭從未結束，直到他來到禪營。
接受正念修習拯救生命
我對他說：「是的，我知道你謀殺了小孩，你伏擊了他們作為報復。我知道你製造了痛苦。但是我希望你知道，世界上每個角落都有很多小孩在死去。很多小孩死去，只是因為他們需要一顆藥丸；很多小孩死去，只是因為他們需要一杯牛奶、豆奶。很多小孩踩中了遺留下來的地雷和炸彈而死去。如果你知道如何運用你的時間，你每一天都可以拯救他們中的很多人。你擁有行動的能力，擁有生活在正念與慈悲之中的能力；我知道你將會拯救很多小孩的性命，就在當下。為什麼你不下決心接受第一項正念修習：不殺生，保護生命呢？你可以在整個僧團面前接受那項修習。」
「而且，你應該立即行動，去拯救那些正在死去的小孩，乃至在美國的小孩。在美國，每天都有小孩因為荒唐的原因死去。還有，南亞的小孩、非洲的小孩……你有一本美國護照，幾乎能去所有地方，不像那些船民，他們沒有護照，因而被扔回大海死去；但是你不一樣。你是一位美國公民，想去哪兒就去哪兒，你可以挽救很多小孩的性命。請下決心吧，接受第一項正念修習，然後開始行動。 」這個教導已然是一滴佛法的甘露，滴在他心上時綻放了。他立即轉化了，就在那一刻，他下定決心，接受第一項修習，出發去幫助別人。突然之間，你成為一名菩薩，充滿能量，而那就是療癒所需要的能量。
為什麼持續停滯不前，「癱瘓」在你的痛苦之中呢？為什麼要繼續成為悲傷情緒的受害者呢？五項正念修習可以打開轉化你的生命的大門，轉化世間生命的大門。因為那是關愛、保護、給予喜悅與安寧的道路。這不是一個念頭、一個教條、一個許諾，佛法是你可以眼見為實，並且親身體驗的。療癒可以立即發生，在你擁抱佛法的那一瞬間發生。
一位作家——一位才華橫溢的女作家，向我坦承告知她童年時遭到侵犯，給她留下了揮之不去的痛苦，她覺得她不是正常人。我幫助她修習。
我說：「坐下，與我一起修習深觀。你對那人感到憤怒嗎？你不覺得他處於病態嗎？只有病態之人才會對兒童做出那種事，摧毀他們的人生。你看見那個人心中的痛苦嗎？那個人是在什麼環境下長大的？很多那樣的人需要幫助。你知道，你是一個作家，你能幫助這些人。你可以做更多，你可以幫助將要被這些人侵犯的兒童。你有所需要的能量與才能。」
正念修習接收療癒能量
「你必須承諾，下決心接受第三項正念修習：我覺知到家族內不當性行為帶來的痛苦，我曾看見兒童被侵犯，終生留下痛苦，我現在修習第三項正念修習以保護家庭、個人與兒童的完整。我下定決心，要與我的僧團一起學習如何實現它，因為我知道，只要我繼續持誦五項正念修習，堅持與我的僧團進行佛法討論，學習更好的方式修習它們，我就能幫助他人。」
在一個傳授儀式上，僧團以最佳狀態出現，見證她走上這條道路。在那一刻，轉化已經發生，因為在她決定接受和修習五項正念修習的時刻，接收了大量能量。療癒很快發生，隨後你身心投入修習。
傾聽和講說愛語的藝術
關於第四項正念修習，我們知道，它是傾聽和講說愛語的藝術。我們知道，大量痛苦源於我們沒有深入而慈悲地傾聽他人。如果在你與她或他之間無法溝通，那是因為你們沒有修習，你無法平靜而慈悲地傾聽。觀世音菩薩善於深入而慈悲地傾聽。當我們呼喚觀世音菩薩的名字，我們必須下定決心，學習他深入傾聽、慈悲傾聽的方法。
為了能夠平靜而慈悲地傾聽，我們應該訓練自己學習正念呼吸、正念行動、正念安坐的藝術，這樣當我們每次聽到震撼、挑釁、有違常理的話，就不會感到心煩意亂。因為當我們對講話者的憤怒表現出煩躁的時候，對方就會沉默。所以我們必須學會傾聽，讓對方能繼續說話，因為這對他或她而言有療癒效果。如果你懂得慈悲傾聽的藝術，你就是最好的治療師。你傾聽，是因為你有慈悲心；你希望幫助他或她擺脫痛苦，而不是為了分析、評價、批評或糾正而傾聽。
慈悲傾聽就是給予對方一個機會，讓他清空內心。由於沒有人聆聽他，他變得越來越像一個炸彈，隨時會被引爆；她也是。所以你害怕他，害怕她，你不想接近，因為你害怕爆炸。然而，當你試着逃避他或她時，他們認為我們鄙視他們，想要抵制他們，這導致痛苦持續加深。所以，唯一的可行方法就是訓練自己學會深入與慈悲傾聽的藝術，然後走向他或她，給予幫助。如果你做不到，這世界誰能？因為你也許是最親近他或她的人。正念修習的第四項是關於深入傾聽和講說愛語的。
正念呼吸滋養慈悲心
如何修習呢？安靜地坐下，保持正念呼吸，滋養你的慈悲心。提醒自己，你在為了減輕他或她的痛苦而傾聽，不是為了其他。這樣，當對方說了一些錯誤、偏頗、引起誤會的話語時，你就能繼續平靜地傾聽。這是觀世音菩薩的做法。我們當中有許多人經過一段時間修習後，都可以做到那樣，這非常有療癒效果。
如果某一刻，你覺得自己傾聽的能力到了極限，沒法再堅持五分鐘了，你應該鞠躬並說：「親愛的，我們能夠稍後繼續嗎？我現在有事要做，我很願意之後繼續傾聽。」別把自己逼得太緊，你應當知道自己的極限。我也那樣練習。我知道自己的極限，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做超越能力範圍的事。這件事，我反復向從事助人性質工作的禪營參與者——護士、醫生、心理醫生、社工等提起，因為他們接觸太多痛苦，把自己逼得太狠，以至於很快就不堪重負了。
你需要多修習，讓自己清新，然後繼續慈悲傾聽。如果你要向對方解釋他或她的誤會、解釋自己的痛苦，那麼我們應該運用愛語。我們可以說出真相，但要以一種對方能看見、能理解的方式。我們不是為了表達憤怒而說話，而是為了幫助對方看見真相，所以我們應該帶着平靜與慈愛說話。每次我們感到煩惱升起、無法吞下自己的痛苦，就應該停止，另找機會，我們應該知曉自己的極限。
兩國之間應用愛語與傾聽
這是關於第四項正念修習，唯有這樣的修習才能夠重建溝通。作為個人、伴侶、父子、母女，我們應該修習；在國與國之間，我們也應該修習，因為我們的國家也在承受痛苦，對方國家也在承受痛苦，我們必須認識到這一點。對方國家也許在同時承受痛苦，而我們這方卻有所誤會，所以我們繼續指責對方，殺害對方，敵對勢力經常這樣做。如果有另一個國家能夠加入並且幫忙，那非常好。但是這兒的幫忙並不是指靠邊站，而是幫助雙方冷靜下來，告訴雙方對方的痛苦，兩國之間應該運用愛語與傾聽。聯合國同樣需要修習傾聽，和平談判時，我們很需要這種紀律。我希望這件事能在二十一世紀實現。
日常消費帶來大量毒素
關於第五項正念修習，正念消費是關鍵字。因為你消費很多東西：食物、飲料、對話、關係、電視、雜誌，所謂的「被控制的東西」。很多我們消費的東西含有毒素，它給我們的身體與意識帶來「戰爭」，並且澆灌我們內在不良的種子。食物有很多種：能吃進嘴裏的食物是第一類；第二類是感官印象。我們打開眼睛、耳朵、鼻子、舌頭、身體、心識以攝取各種「食物」。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消費的聲音、畫面、想法、觸感可以帶來大量毒素。
佛陀說，假如有一頭牛，身患嚴重的皮膚病，我們將這頭牛帶到水裏，水裏細小的生物將會依附在牛身上並吸血；你將牛帶到一棵樹旁，所有樹皮上的生物將會過來，依附在牛身上並吸血。人在日常生活中也一樣，我們敞開自己的眼睛、耳朵、鼻子、舌頭、身體及心識，接收所接觸到東西。你只須開車經過城市，你在城市中看到的一切：告示、廣告，都成為了你的眼、耳的養料。當你閱讀、看電視時，你在消費。這時你非常脆弱，就像那頭失去了皮膚的牛，於是，毒素滲透你。你在日常生活中允許自己那樣被毒害，然後你病了，開始受苦。
避免缺乏正念的消費
正念消費是唯一保護你避免每天吸收毒素的方法，修習並保護自己和兒童免受那種缺少正念的消費吧。這就是第五項正念修習，非常重要。如果你不修習第五項正念修習，你如何能夠擺脫抑鬱呢？
五項正念修習需要通過佛法討論深入學習，這樣我們就能學到更好的修習正念的方法：正念說話、正念傾聽、正念消費、正念保護生命……等等。誰是五項正念修習的作者？誰創造了它們？是你自己。是我們的正念帶來了關於五項正念修習的洞見。佛陀是其中一位對正念生活的藝術做出了貢獻的人。沒錯，他提出了五戒（五項正念修習），但從那時開始，很多代人修習，並且在修習中貢獻了他們的洞見。今天展示給你們的五項正念修習是很多代人修習的成果。如果在你的修習過程中，你發現了其他東西可以改善五項正念修習、修改措辭，那麼你也成為了五項正念修習作者中的一員。這不是某位神明強加給我們的事物，這是正念修習者的集體成果。透過他們的洞見，他們看到了那條道路、看見了第四條真理，關於解脫之路的真理。
正念生活給予後代美好的未來
對我們之中那些已經接受五項正念修習的人而言，我們將它視為可以解決當今世界各種困境的方法。五項正念修習也是佛教與其他宗教人士溝通的工具。我們選擇這條道路，這樣我們的子孫後代才能擁有一個未來。你是否嘗試過類似的事情？你有什麼可以告訴我們以幫助改進修習？這就是為什麼在三藩市舉行（由戈巴契夫組織）的世界論壇中，我沒有討論太多其他事情，只是談論了正念生活以及五項美好的修習的原因。
接受了五項正念修習、學習了正念生活的藝術，我希望你們有機會加深自己對這些修習的理解。我希望你們在自己居住的地方有一個僧團，讓你們能夠，繼續探索，加深你們的理解，然後你們就能與身邊的許多人分享，這樣我們的子孫後代，將擁有二十一世紀的未來，不再犯我們在二十世紀中曾經犯下的錯誤。
